夜幕就像魔术师手里的黑布,在旧城区城隍庙广场轻轻一拉,白天的破败萧条顿时隐匿无形,鳞次栉比的发廊、网吧开始热闹起来,人们在这里汇聚,各取所需。迟海和小胖无视身边的热闹,拐进一条光线幽暗的胡同,一直朝里面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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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同尽头是个地下赌博游戏厅,一个老乞丐守在门口把风,每月可得五百块钱辛苦费。这里只接待熟客,迟海和小胖经人介绍已经来了好几次,老乞丐眼皮都没抬,任由他们从面前过去。

大厅里烟味呛人,人们正在玩着时下最流行的大金鲨赌博游戏。庄家制定每分为一百块钱,赌客可以自由选择大小倍数押注,结束时到柜台换取现金。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,也有人倾家荡产。迟海不贪不急,每次赢够两三万就收手离开。

迟海交钱买了分值,看场子的金牙荣叼着烟,让人给安排了一台机子。迟海先押小注热身,随意玩着,磨蹭一两个小时后开始下大的了。等到积分达到200左右时,迟海押了一把大的,只听叮的一声,计分器翻到了350分。

“走了!”迟海兴奋地起身,来到柜台换了35000块现金。小胖乐呵呵地收了钱,塞进自己腰间的挎包里。两人刚要离开,金牙荣过来了,露着一颗大金牙,似笑非笑地说:“冒犯两位了,场子里丢了件贵重东西,麻烦配合下!”

“荣哥这么做,不是怀疑小弟吗?”迟海说着就把外衣脱掉,露出健硕的肌肉和青龙纹身。“得罪,还请包涵!”金牙荣一使眼色,两个伙计又朝小胖身上摸去。

迟海心里咯噔一下,大金鲨游戏很少能有人稳赢不输。迟海在计算机上极有天分,居然捣鼓出一个能调节游戏难易度的微型遥控器,就藏在小胖口袋里。要是这玩意被金牙荣搜出来,不被卸掉一条胳膊,也得断条腿。

“快跑!”迟海大叫一声,小胖拔腿就跑。迟海刚冲到门外,身上就挨了棒球棍重重一击,半边身子立刻剧痛难忍。他不敢大意,就地一滚,迅速翻转起身,一手抓住迎面劈来的棒球棍,朝对方狠踹一脚,把棒球棍夺了过来。

“给我堵住他!”金牙荣气急败坏地喊,又有七八个兄弟冲出来。望风的老乞丐为了表现忠心,一把搂住迟海的双腿。迟海又气又急,提着衣领把他塞进墙边的垃圾箱里。

这一耽搁,后面的人已经蜂拥而上,围住了迟海。迟海一棍一个,避开头部,专砸对方的肋骨。两肋是人体最薄弱的部分,虽然没有致命危险,但肋骨一断,大罗神仙也扛不住那种剧痛。一时哭爹喊娘,地上躺倒一片。迟海傲然而立,大有越战越勇的势头。

“海子……”忽然身后传来小胖哭喊的声音,迟海扭头一看,小胖被左右夹住,脖子上架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。金牙荣手里摆弄着那个微型遥控器,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在我眼皮底下玩猫腻,我倒要看看你够死几次的!”

迟海和小胖落在金牙荣的手里,只有做人肉沙袋的份了,被狠狠收拾了一顿。小胖打小就有贼心没贼胆,现在近视眼镜也碎了,两手护头,呜呜哭起来。

“别再打他了,都冲我来好了!”迟海忍无可忍,大喝一声。“够义气!”金牙荣伸出拇指,说,“本来我打算卸你们一人一条腿,这么说,你两条腿都留下?”迟海一愣,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
小胖哭着说:“海子,我们把前几天赢的钱拿回来吧,给荣哥认个错!”金牙荣一听也不置可否,冷冷笑了一笑,让人心里发毛。

这时,一个小弟走过来,低声说:“荣哥,接七哥的车回来了,其他几个场子管事的已经过去了!”迟海一听这话,顿时如看见一线生机,脱口而出:“我要见唐阿七!”

金牙荣诧异地转过头看他。唐阿七是他们这一带势力的头儿,八年前因一宗文物走私案入狱,今天才刚刚放出来。除了他们几个混了多年的老人,小兄弟们很少知道他了。唐阿七入狱时,迟海不过是个半大孩子,怎么张嘴就叫出他的名字,还要见他?

“想见七哥的人多了去了,你说说,七哥为什么要见你?”金牙荣问。迟海简洁有力地回答:“我爸是迟东兴!”金牙荣顿时变了脸色。迟东兴是当年唐阿七身边最得力的兄弟,跟随他参与很多生意,后来在抓捕中被流弹击中身亡,这个小子居然是迟东兴的儿子?

唐阿七重视兄弟情分,一直对迟东兴的死难以释怀,要是他真打残了迟东兴的儿子,唐阿七一定会要他好看的。想到这里,金牙荣态度缓和下来,带他们来到酒店。

唐阿七已经从头到脚焕然一新,一帮兄弟们簇拥着他坐在上首位置,不怒自威。迟海有点意外,他想象中的唐阿七凶神恶煞,满脸横肉,哪知面前这人五十多岁,身材偏瘦,穿一身象牙白雪绸衣裤,竟有几分儒雅。不知道的人,还以为是吟诗作画的风雅人士。

迟海恭敬地喊了一声七叔,学着道上兄弟的样鞠了一躬。

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是个好苗子!”唐阿七淡淡地笑了笑,“东兴和我,不比旁人,你放心,我会照看你的。先和阿荣一起打理游戏厅吧,等过一段我闲了,再安排你做重要的事。”

迟海一愣,他原本只打算唐阿七看在父亲面上,能饶过他和小胖,现在居然被收在麾下了。

回来的路上,小胖兴奋不已,摩拳擦掌:“这下好了,有唐阿七在,看谁还敢欺负我们!”迟海有点顾虑:“我答应过我妈,不干我爸这行的!”

迟海想起小时候爸妈吵架,妈妈像疯了一样,声嘶力竭地喊:“我过够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!你别再干这个了,去扛包也好,捡破烂也好,不然我们就离婚!”结果没来得及离婚,爸爸就去世了。

“你不做?”小胖有点意外,“那怎么养你妈?”迟海心烦意乱。妈妈的肾不好,虽然已经做了移植手术,但一直很虚弱,平时全靠药物和营养品维持,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“到时再说吧,我是很想挣钱让我妈过好日子,可也不想惹她生气。”迟海无奈地说。

迟海和小胖分手后,先找个地方把身上画的青龙洗掉,才敢回家。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妈妈王静竹拿着饭勺,正在往门外轰一个男人。王静竹情绪非常激动,像个泼妇一样大骂:“滚,你给我马上滚!我就是让小海去扛包,去捡破烂,也不会让他再干那一行!”

那个男人不到四十岁,国字脸,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英气,鬓角边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,更添了几分男人的成熟魅力。他离开时经过迟海身边,深深地看过来一眼,迟海顿时有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。

“妈,那人是谁啊?”关上门后,迟海忍不住问。王静竹说:“是和你爸爸一起在道上混的人。小海,咱们就是穷死饿死,也不能再走你爸的老路,记住了吗?”

迟海点头,妈妈并不知道他刚刚见过唐阿七那伙人。如果这个人真如妈妈所说,是和爸爸一起混的兄弟,今天这样的场合,一定会出面为唐阿七接风。妈妈显然在撒谎。他们谈话中提到小海,难道这个男人是来找他的?迟海暗暗诧异,这人到底是谁?有什么目的?

第二天一早,迟海陪妈妈到医院做检查。“你的身体每况愈下,我还是建议你使用进口药物,虽然价钱有点贵,但疗效非常好。”医生再次提议,妈妈犹豫很久,还是委婉地提出让医生开一些便宜的药。

家里状况不好,不但用不起好药,妈妈连肉都不舍得买了。迟海暗暗攥紧了拳头,决定瞒着妈妈,第二天就去金牙荣那里看场子。

有唐阿七这个靠山在,迟海身份大为不同,连金牙荣都对他客气起来,手下的兄弟们一律称他海哥。小胖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进进出出,使尽了威风。迟海这时却开始感到不安起来,好几次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。

这天收工回家时,天已经快亮了。迟海又感觉背后有人,于是拐进一条岔道极多的小巷,然后从背后迂回过来。昏暗的光线下果然有个男人站在路口,仿佛在犹豫迟海走的是哪一条路。

“你天天跟着我,又没下一步动作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迟海开门见山地问。那人很意外背后传来声音,猛地转过身,迟海认出他是妈妈轰走的那个国字脸男人。

“小海,你好。”国字脸男人考虑了一下,索性开门见山,“我叫冯子明,是你爸爸的同事。”迟海一愣:“我爸爸的同事?”

冯子明坚定地回答:“是的,我和东兴是警校校友,也是同一年参加工作的。”

迟海听到这句话,头顶像是滚过一阵焦雷,难以置信地问:“我爸爸是警察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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