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青青兮欲雨,水澹澹兮生烟。”春天,我喜欢仰头看云。那一抹抹烟青色的云儿,宛如蘸了水墨的毛笔在宣纸上轻轻拖过,湿意淋漓。


(资料图片)

当云儿变浓,雨就下来了!

那雨,细细密密,轻轻盈盈,从天空洒下,落在身上,宛如中医里的针灸,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,将古老的基因激活。好想与大自然来一次亲密接触,干脆,撑一把油纸伞,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,漫步烟雨中。

雨落成珠,在家家户户的黛瓦上弹跳,飞珠溅玉,又沿着瓦槽一路泻下,宛若小瀑,汇聚成一口口池塘。“欲验春来多少雨,野塘漫水可回舟。”池水一旦涨满,便在春草的欣欣摇曳间,于野禽的婉转啼鸣中,漫向沟渠,直奔河流,与更多的春水融在一起,形成一年一度的潮汛。

看春汛,最好在渡口。

故乡有一处古渡,历经千载。随着岁月流逝,曾经的繁华复归于平静,唯有夹岸的一树树桃花,年年春天红红火火,热烈又寂寞。

水,到了这里,沉静、舒缓、如碧。河面似乎起了一层薄薄的青烟,如低云,似薄雾,若淡霭。寂静中,唯见桃花缓缓而落,缤纷,浪漫,又凄清。潮润的空气里飘荡着花香,是那么的洁净,那么的馥郁,那么的沁人。

偶来一阵风,夹岸桃花簌簌飘下,打着旋儿,风情万种,宛如下了一场无限凄美的红雨,与春雨缠绵为一体,坠在河面,有一种“水面风回聚落花”的唐韵。不一会儿工夫,它们随水漂去,消失在远方,又有一种“花自飘零水自流”的宋意。

“春阴垂野草青青,时有幽花一树明。晚泊孤舟古祠下,满川风雨看潮生。”坐在古祠老柳下,看新的潮汛,一寸一寸淹没旧年的涨痕。刹那间,你会产生一种错觉,仿佛那一圈一圈的年轮,不是刻在岸花汀草,而是刻在你的心上。

恍惚中,我透过无边的薄暮,仿佛看见一个衣衫单薄的男子,也坐在这样的凄美向晚。萋萋草色、翠翠春烟,漫上他的衣衫,也漫上他的心扉。他坐在古祠下,一动不动,似乎历越千载。他在看流水,看落花,看诗意的远方……

打破这宁静的,是鱼儿。

随着“泼喇”一声,一条一尺来长的胭脂色桃花鱼跃出水面,流线型的美丽躯体闪着湿漉漉的幽芒。在它用火焰般的尾鳍拍水弹起的那一瞬间,它那对粉红的口须宛如柔韧的藤蔓,将水夜缠绕。随着腮儿一翕一张,借着暗青色的天光,一瓣冉冉飘下的桃花被它一口吞下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雨歇月出。那是一团皎洁无比的圆月,静静升起在河面,宛如一张美人的脸。月光,有一种梦幻般的色调。在半透明的清辉里,可以看见河流两岸暗紫色的村庄、田野、草垛、树林、山冈,以及残留在夜空的水银色的雨丝。

眼前这条河,让我想起世界上所有的河流,想起唐代张若虚的长诗《春江花月夜》,想起俄国画家库因芝的油画《第聂伯河上的月夜》,想起奥地利音乐家施特劳斯的圆舞曲《蓝色多瑙河》,想起被河流偷偷带走的很多、很多……

仿佛,我也来自一条河,一场桃花缤纷的春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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