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秋风起食腊味开始,秋膘一路贴到年关将至,油脂芬芳往往更多是原始祖先对生命延续的渴望,将自己当成季节,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,吃美了,睡稳了,藏好了。关于将愉悦藏起来这一课题,烤肠最有说服力。
肉绞碎,腌制,灌肠衣封存,或蒸或烤,岁月长,肠衣薄。肉在高温下熟透,肠衣紧绷着,划一刀,香气扑鼻而来,带着温度赋予的重生,又复裹着本有的醇厚,在鼻尖挑逗着,味觉嗅觉神经从未如此灵敏。猛咬一口,吃肉的幸福感瞬间得到满足,若是碰上汁水丰硕,鲜甜又有了新的载体,肉在齿间不可一世,汁水在嘴里巡回,薄薄的肠衣爆开,潜藏着的惊喜,总会在火候恰当时美美与共。
惊喜兴许不是突如其来的。烤肠用面包夹着,挤上酱料,西方人唤之热狗。20世纪初,夹着法兰克福香肠的面包在棒球场热卖,或解馋或充饥,粗糙而快速。在中国,单单烤肠便有多个味道,北魏《齐民要术》早有“灌肠法”的记载。各地烤肠风味不同,五香香肠的醇、广式腊肠的甜、四川腊肠的辣、哈尔滨大红肠的豪放、台式烤肠的念念不忘……如此多的味道和口感,可知祖宗们早有心得。
纯肉不加淀粉的肉肠,在烤肠界永远是低调的王。湖南长沙大香肠,顶着其异于普通香肠的个头和纷繁美绝的花刀,在烤肠界独树一帜,其红透的肠衣上撒着辣椒或孜然,在闹市里香遍几条街。台湾的大肠包小肠美味而实惠,糯米肠和香肠分别油煎,待其冒着热气,划开糯米肠,将脸红红的香肠镶嵌其中,垫着蔬菜,挤上酱料,撒上菜脯和香菜,绝美。
小吃街的热闹是人群与美味互相成就的,烤肠在这灯火辉煌的街市上并不显眼,或藏在奶茶店隔壁,或躺在机器里匀速翻转着,无欲无求。尤其是雪天,拽过竹签,戴着手套顺嘴把烤肠拽下,趁着热气,滚烫着咀嚼,一边哈着气,一边点头,节奏感比烤肠机里匀速翻滚的烤肠生动得多。梦里不知身是客,人生路漫漫,烤肠总将低调陪伴,恰似一口肉汁爆开,那是烤肠于冷夜里最初的期待。
风干的香肠,是在时间里遇到的隽永,汲取日月精华,直待风云起,在舌尖舞蹈。天冷了,吃根烤肠吧!(蔡浩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