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失去孩子的第10天,那个武汉妈妈从24楼一跃而下。
(资料图)
在生前,她遭遇了异常恶毒的网暴。
尽管后来人们讨论,网暴可能不是造成她轻生的原因,或者起码不是主要原因。但她遭遇网暴却是不争的事实,这也是压垮她生命的众多因素之一。
可怕的是,网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,网暴者盯上了孩子的父亲。
最初有谣言说,这位父亲也已经跳楼自杀。
还有人说,看着吧,这个父亲不出一个月就得另结新欢。
更有甚者,有人揣测说,他媳妇可能是被他推下楼的,这样他就可以独享赔偿金。
看看,这位父亲的出路被网暴者安排得明明白白。他就像《让子弹飞》里的小六子,不把自己的肚子豁开,没法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凉粉。
连绵不绝的网暴,让人们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。无力到让那些最最警惕权力之手的作者们,都呼吁公权力出手收拾这帮网暴的垃圾。
我所在的一个群里,大家也在热烈讨论网暴的性质和解决办法,总的来说就是没什么好办法。
群里一位老师给出了一句断言(大意):网暴是这个互联网时代产生的新问题。
从本质上来讲,网暴并不是一个新鲜事物,它甚至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,过去我们把它叫做流言蜚语。积毁销骨、三人成虎,这些成语说明了流言蜚语由来已久。
但是流言蜚语进化成网暴,则经历了不同的阶段。随着科技进步,人们言说的枷锁不断被打破,但也因为越来越自由的言说环境,制造了滋生网暴的温床。
在古代的熟人社会,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仅仅局限于熟人之间,局限于村子里三姑六婆口中的家长理短。
人们通过流言蜚语在熟人社会中营造出一个道德氛围,任何背德的行为都将以毁掉名声的方式被惩罚。这形成了法律之外最基本的道德秩序。
不过熟人社会的流言蜚语受到了双重约束。首先是范围,它仅限于十里八村,影响力有限。其次是制衡,传闲话的人与被传闲话的人往往熟识,所以传闲话者要承担造谣被反噬的风险,所以开口前他们需要掂量掂量。
这之后,人类就进入了工业社会,随着报纸、广播等新兴媒体的出现,信息传播的范围空前扩大,人类也随之进入了陌生人社会。
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,个人信息可以被大规模传播,一朝成名天下知成为可能。当然这名声也可能是骂名。
而随着信息传播范围的扩大,熟人社会传闲话要承担风险的制约被打破。人们传递流言蜚语的成本大大降低。
社会上甚至进化出以炮制名人隐私、传播明星八卦为职业的狗仔队和小报。于是就有了阮玲玉“人言可畏”的遗言,有了戴安娜王妃香消玉殒的悲剧。
但在这个时候,还有一套机制在制衡网络暴力的滋生。无论是广播、报纸还是电视,都由一群职业媒体人作为信息的把关人。
他们凭借自己的专业主义、道德素养和立场来选择什么样的内容可以传播,并向公众解读和评价信息。
当然就像福柯所说的:“知识分子就是靠着对定义和分类的垄断而实现其霸权的”。记者和编辑们通过对传播渠道的掌控获得了权力和声望。
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,正是职业媒体人和严肃媒体的存在,对泥沙俱下的信息起到了筛选和净化的作用。观众和读者很难看到编辑们认为不合适的内容。
然而接下来,我们就进入到了信息社会。互联网的出现大大降低了信息传播的门槛,任何人都可以将自己的信息传播出去,而无须事先获得一小撮编辑的许可。
好处显而易见:互联网摧毁了所有的权威和堡垒,知识和信息的传播变得更加便捷,知识输出和获取的门槛大大降低,从这个角度讲,互联网堪称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。
然而这就像一把双刃剑,当编辑们失去权力的时候,读者和观众也失去了信息的筛选机制和把关人。人们将不得不面对浩如烟海的信息,然后自行判断真伪。
同样,表达门槛大大降低让无穷无尽的低质量言论充斥网络。这些言论绕开信息筛选机制,直接抵达受众。
而就是在这个时候,传统的流言蜚语升级为现代化的网暴。熟人社会的制约,信息筛选机制的筛查,统统在互联网时代失灵。
一些人惊讶地发现,原来可以躲在网络背后肆无忌惮地攻击、中伤他人,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,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儿吗?
而互联网又为网暴提供了聚集和放大效应,散落在四方的小刀子被互联网聚集起来,一起涌向被网暴的对象,这种伤害和冲击力前所未有。
于是我们所有人都面临着一个新问题,如何面对网暴。说实话,大多数没有经历过网络骂战的人,根本无法适应网暴的可怕冲击力。
现实社会的经验在互联网上是无效的,面对那些以发泄为目的的网暴者,任何辩解都是无力的。而很多脆弱的人就被逼上了死路。
然而就像流言蜚语是人类的本能一样,网暴几乎无法被消除。而在人人都是媒体的互联网时代,人人又都有可能成为被网暴的对象。